林德政
一九九六年,我因為台南市政府的邀聘,撰寫台南市安南區志,從事於安南區歷史文化的調查研究,在報紙上就經常看到有關鹿耳門漁夫蔡奇蘭先生的相關報導,內容總是說:他寫了多少台語詩、發表一些感人的詩篇、出版台江詩刊 報導說他出生自安南區土城仔偏僻的小漁村,其後創業有成,卻愛好文史藝術;當時,我就對他充滿了好奇,心裡在想,這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一般的了解,創業有成的人,跟文學藝術總難劃上等號的。一九九七年四月,我終於在土城鹿耳門聖母廟跟奇蘭先生見面了;記得那一天,在聖母廟裡面的會客室,我們侃侃而談,他衣著樸實,毫無商人氣息,在我的感覺中,他毋寧更像個文人騷客。我們一見如故,因為我們同樣愛好鄉土藝術,我問他為什麼那樣愛好撰寫台語詩文?他跟我提起幼年成長的經過,強褓時期,他就聽母親教他唱『周成過台灣』、『雪梅思君』等七字仔歌謠,也曾經跟一位叫「進仙」的塾師學習古文和歌謠。原來,早在童幼時期,他就已經奠下台灣語文詩歌深厚的基礎了。
那天,他當著我和我學生面前,吟唱了兩首他的台灣史詩新作,鏗鏘有緻的音調,還有豐富的表情,讓我印象非常深刻,至今難忘。他是這麼說的,(其一):「想起當時渡台的心肝,海風陣陣寒,破裘破褲跟整串,佛祖紅嬰包被單,破加志是置碗盤,一支貢弦彈又彈,兩隻老雞來做伴,一把種子看又看,若是壞去要安怎?這是阮過來台灣的飯碗;老祖公真艱苦,竹仔腳做便所,囝仔嬰無穿褲,庄前庄後都土路,豬母豬仔亂是。,西北雨落這粗,身軀濕漉漉,阮只有一條褲」。(其二):「啊!來到這,你我都同聲,五佰年前咱是煮一鼎,喚勢你房通阮廳」一邊聽他傳神的音調,一邊我在腦海裡就浮起了四佰年前早期漢人跨過黑水溝渡海來台的艱苦情景,直覺奇蘭先生是一個有才華的詩人啊!他愛台灣、愛鄉土,在他詩文的字裡行間,濃烈的感情到處可見。近年來,他為了子女求學的緣故,往來於加拿大、台灣之間,一年當中,總有將近一半的日子住在加拿大,但是、絲毫也沒有降低他對台灣的情懷,真是難得啊!
詩可以言情、可以言志、更是歷史的佐證,台灣七字仔詩歌乃是台灣特有歷史的產物。奇蘭先生的大作,其實就是用詩文的形式來描述充滿悲情與奮發的台灣史;身為企業人士和業餘詩人,今天要將他的著作結集出版,他的努力與成就,令人敬佩,更值得肯定 。
我很樂意為他撰寫這篇序文。
林德政謹記於台南成功大學歷史系
一九九七年九月廿六日
(本文作者為國立成功大學歷史。系教授、台南市安南區志主編)